地縫兩側有很多凸起，程喬小心地踩著一點點向下，真正進來，她才發現先前的猜測有多離譜，這裏不但深，而且越向下越寬，像個大葫蘆。不知是地勢原因還是上面的煙霧影響了光照，下面黑漆漆的，程喬把拿出隨身的手電叼在嘴裏，這才能繼續往下走。

雙腳終於落在平地，程喬還沒來得及喘口氣，頭頂的地縫突然傳來隆隆之聲，程喬仰起頭，就見她爬下來的那條縫隙竟然消失了！

程喬：“……”她這是又落入另一個幻境裏了？不然大山怎麽會移動，地縫怎麽會消失？

從上到下足有十幾米，程喬仰頭看看就放棄了爬上去的想法，雖然只要屏蔽掉感官感受到的一切就能從幻境走出去，但從下爬上去卻不是個輕巧活兒，她想完全忽視觸感是不可能的，要是稍有不慎從石壁上摔下來，摔不死也差不多了。

不能原路返回，她只好沿著地下尋找其他出路，她不相信這座名不見經傳的蒙天山會有這麽大的地下洞穴，這裏要麽是對手挖的地坑，要麽就是山谷中的某個地方，只是她被幻覺蒙蔽了感官，沒發現而已。

下面一馬平川，地面連個小石子都沒有，程喬閉上眼，讓自己忘記身在何方，再憑感覺往前走。正常人閉上眼會因為左右腳步長差別而走圈圈，這也是人們常說得鬼打墻，程喬沒有刻意控制步長，因為她想轉轉看，是否會撞上什麽東西。

走了上百步，程喬也沒有撞到墻的感覺，不禁張開眼，卻發現周圍的景象又變了。先前還是像模像樣的山石地下，如今卻變成了一片黑暗，手電到了這裏便失去了作用，明明亮著卻無法照亮周圍的空間。

程喬索性把手電關了，節省電源，然後漫無目的地在黑暗中摸索。四周太黑，睜眼和閉眼沒什麽區別，程喬重新閉上眼，邊走邊梳理自己的思緒。之前從地縫爬下來的所見所聞是受到視覺影響的，如今她閉上眼，周圍的幻覺消失，或者說她臆想出一個黑暗的環境，所以她才看不到四周的景象。由此可見，這個幻境會根據人的想法而變化。

可這麽一來，就無法解釋他們在院子裏經歷的一切，他們四個人都看到了石獅子，都看到了金龍，怎麽可能四個人想得完全一樣？看來這個幻境不止是受人的感官影響，應該說，人的感官在其中所占比重非常有限，一定還有其他條件在影響著他們的幻覺。

還有一點，幻覺能影響他們身處的環境，是否也能影響身邊的人？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來，程喬就想到了冥。以她對冥的了解，冥是絕不會讓她一個人涉險的，正常情況下，冥會選擇自己下來或者是陪她一起下來，而這次，冥卻眼睜睜讓她自己下來，這不符合冥的性格。

難道她見到的冥也是假的？

除了靜止不動的環境，其他東西都是要客觀存在的，比如那條金龍實際上是蛇，這是否意味著她出來後見到的冥是別人假扮的？若真如此，這裏除了他們四個，還有其他隱藏著的人，而且這些人很可能是邪修一夥兒，正尋找機會對他們下手！她遇見了假的冥，冥呢？是不是也遇到了假的自己？

程喬越想越著急，她必須趕緊找到三人，把這些推斷告訴他們。可她要怎麽從這個奇怪的地方出去？剛才他們都在院子裏，從那棵假樹裏穿出來肯定是院子外面，可這裏是哪兒？亂走會不會一不小心就掉山崖下面去了？

程喬心緒煩亂，再睜開眼就發現周圍再次變化，又變成了那個院子。

有沒有一種可能，他們誰都沒從院子裏真正地離開？院子外面的煙霧是某種能夠讓人產生幻覺的藥物或法術，他們正是受了藥物或法術的影響才會中計？在整個山谷裏布局費時費力，這和冥猜測的對手是在他們打算來豐益市後才開始布置的情況不符，反而將所有陷阱都集中在那座院子裏才更方便控制。

越想越是這個道理，程喬打起精神，既然院子是客觀存在的，她又身在其中，總會找到脫離現狀的辦法。回想遇見“冥”後發生的事，以及她爬下地縫的整個過程，程喬懷疑自己就在那口水井的下面！

可水井下面都是水，她腳下卻是實打實的地面，這不是幻覺就能改變的，難道那口井是枯井？可她把石獅引到井裏時聽到了石獅落水的聲音，聲音總不會是假的……吧？

不管了，如果這裏真的是水井，她沿著石壁往上爬肯定能爬出去。程喬閉上眼，讓自己冷靜下來，不要受眼睛看到的一切幹擾，專心摸索墻壁。和上次閉眼往前走不同，她很快觸到一面墻壁，墻壁不算光滑，有可以攀登的凸起，程喬急忙爬上去，向上爬了十幾米，她的腦袋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，她固定好身體，伸手往上面摸了摸，是一塊石板。

有人在井口蓋了塊石板？

程喬揚起嘴角，看來她的確身在井底，而那個假的冥用石板擋住井口就是怕她爬出去。試了試石板分量十足，程喬用手指沿著石板摸索，判斷出石板和井口相接的位置後用寶劍一點點往裏插，邊插邊用手去推石板，只要能讓石板移動，她就有信心從井裏逃出去。

腳下沒有十足的支點，程喬所做每個動作都小心翼翼，生怕不小心摔下去，十幾米的高度足夠摔死她。鼓搗了將近半小時，就在程喬筋疲力竭之際，石板突然從上面移開了。一道光線照了下來，程喬下意識閉眼，緊跟著就聽到言渺吃驚的叫聲：“小喬？你怎麽會在井裏？”

在言渺和柳齊的幫助下，程喬離開水井，坐到地上好半天都沒說出話。

柳齊扒著井口往下張望，邊念叨著：“那倆石獅子呢？”

言渺沒好氣地在他腿上掐了一下：“你還好意思說！我說要推開石板，你非不讓，這下好了吧，你看把小喬累得！”

柳齊很委屈：“我以為是那倆獅子在推石板，誰能想到是小喬在下面啊！”

“你家石獅子還會推石板，你咋不上天呢！”言渺卯足勁在柳齊的腿上狠掐了一下，疼得柳齊嗷嗷直叫，不敢頂嘴了。

言渺痛快了些，轉頭問程喬：“小喬，你不是出去了嗎，怎麽會跑水井裏去？”

聽她這麽一說，程喬警惕起來，誰知道眼前這倆是不是真的言渺和柳齊。這倆人難道不好奇那塊石板是哪兒冒出來的嗎？

見程喬不說話，言渺摸摸她的額頭，被程喬躲開了。言渺不解地問：“小喬，你怎麽了？”

“言渺，你還記得昨晚對我說過什麽嗎？”所有試探方法在腦子裏轉了一圈，程喬選了個最簡單直接的。

言渺一楞，說：“我昨晚說了很多話，你指哪句？”

程喬的面色冷了下來，看言渺的眼神裏滿是警惕，“睡前說的那幾句，怎麽，不記得了嗎？”

言渺更懵了，被程喬看得汗毛都豎起來了，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說：“你問的是不是那許願的學生啊？”

昨天晚上，整理好行裝的四人早早睡下，柳齊一間房，程喬和言渺一間房，徐怡一間房，冥則守著客廳，以防萬一。

躺到床上，言渺把冥送她的那塊玉牌拿出來，看最近學生們都許了什麽願。不看不要緊，一看之下，言渺實在沒忍住，笑噴了。原來有個學生期中考試作弊，結果交卷的時候不小心把小抄和卷子一起交上去了。這個學生許願山神能把小炒毀掉，免得他被抓到作弊。現在高校對作弊懲處很嚴格，像他這種連小抄都交上去的，非記大過不可。

如果言渺在學校，這種事分分鐘就給他辦好了，可她現在人在千裏之外，想偷走那張小抄就不可能了，所以她費了不少勁把小抄上的字跡抹掉了一部分，正想使使勁把剩下的字也都抹掉，沒想到那學生的新願望又傳過來了——

老師已經批完卷子了，我沒及格，能不能讓我及格啊！

“老師都把成績上傳到數據庫了，我要是把成績改了，老師不得把他當黑客啊！”言渺如此吐槽著。

聽言渺說這些，程喬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，轉而看向柳齊，柳齊立刻說自己昨晚早早睡了，根本沒和程喬說過話。

“小喬，你怎麽了，幹嘛問這些？”言渺擔憂地問，程喬把自己的懷疑和猜測說了遍，兩人都很吃驚。

“冥是緊跟著你出去的，你沒看到他嗎？”言渺看看柳齊，她和柳齊怎麽都沒穿出去，所以他倆沒有分開，彼此都不會是敵人假扮的。

程喬搖頭，除非冥真有問題，不然剛才那個絕不會是冥，也就是說冥被困在了其他地方，搞不好比她的境況危險多了。

“要不再下去看看？”柳齊指指水井，既然程喬莫名跑到水井裏，說不定冥也在裏面呢。

程喬搖頭，如果冥在下面，一定能靠自己出來，他們貿然下去只會徒增危險，萬一再有人把水井蓋上，他們可真出不來了。

說起那塊石板……程喬看向兩人，問：“你們就不奇怪這塊石板是哪冒出來的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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